各州强势崛起 槟城矽岛地位不保？
谈商说资
今年4月，有“东方矽谷”美誉的槟城，两任首席部长掀起一场隔空论战，主题正是槟城在大马乃至全球电子业的江湖地位，是不是在节节败退。
槟城深耕半导体业已久
前首长林冠英怀有强烈的危机感，他敦促现任首长曹观友解释，为何会在打造集成电路（IC）设计园区上，落后于雪兰莪。“我听闻联邦和雪州政府已携手投资1亿2500万令吉，而参与项目的风险投资家也已承诺提供7500万令吉。”
“许多企业，包括来自槟城的公司，将被吸引至雪州从事IC设计。槟城应从中汲取经验，建立一个IC设计园和半导体加速器，强化自身大马矽谷的地位。”
面对林冠英步步紧逼，曹观友则回应，槟城仍致力加强在全球芯片供应链的地位，以及透过战略投资来促进经济、培育本土IC设计公司。
两任首长的攻防战，让众人开始思考槟城的前景：东方矽谷的金漆招牌，会否拱手让给其他州属？
自1970年代包括英特尔（Intel）、超微半导体（AMD）、博世（Bosch）在内的“八武士”（8 Samurai）大举进驻，加上州政府透过设立工业园、槟城发展机构（PDC）等举措来招商引资与扶持电子业，槟城早已晋身全球半导体业枢纽。
目前，该岛引进的跨国企业逾350家，且在全球半导体出口中，占据5%份额。
然而，眼见半导体业带来的经济价值诱人，加上国际局势丕变，让全球半导体大企涌进东南亚设厂分散风险，大马其他州属也正摩拳擦掌，冀望在这一波外资涌入潮中分一杯羹。
雪兰莪打造IC设计枢纽
近期较轰动的事件，为上文提及的雪兰莪IC设计园计划。今年4月，大马首相安华宣布在雪兰莪蒲种镇（Puchong）打造一座芯片设计枢纽，且放眼成为东南亚最大IC设计中心。
这座枢纽总投资额达到两亿令吉，占地面积则从原先的4.5万平方英尺，扩大至7万。外界如此密切关注的另一项原因，为这项目吸引了颇有分量的半导体业玩家参与。
其中包括全球矽智财巨头安谋（Arm），购买其处理器知识产权（IP）的客户超过一千，如苹果、微软、三星等芯片业大企；由大马企业家潘健成创办、主攻闪存控制器芯片领域的台湾企业 – 群联电子（Phison）也宣布加盟雪州IC设计园。
过程中，潘健成将出资一亿令吉，成立一家名为MaiStorage的新创，且计划将生成式AI、数据中心、电动车相关记忆体储存技术，带到大马。
此外，拥有逾五百家会员的深圳半导体行业协会，也承诺会给予支援，包括带来供应链、IP管理等服务。
显然，雪兰莪正积极自我定位成IC设计重镇，而过去数十年中，芯片设计活动大多集中在槟城。若拔高视野，欲在半导体业更上一层楼的，岂止雪兰莪？
和槟城毗邻而居的吉打州，也正积极分食全球半导体业资源大饼。回首历史，吉打已是槟城的老对手，自1996年成立居林（Kulim）高科技园区后，吉打也早已跻身大马亚洲电子业枢纽，驻扎着英特尔、英飞凌（Infineon）、欧司朗（Osram）、腐蚀电机（Fuji Electric）等外企。
吉打获联邦政府大力支持
大马本土唯一晶圆代工厂 – 矽佳（Silterra）同样坐落在吉打州。
在公共政策学者哈钦森（Francis Hutchinson）看来，吉打州有此成绩，归功于大马联邦政府积极输血支持，此举旨在减少各州经济发展差距，进而争取更多马来选票，政治意味甚浓。
举例而言，大马经济规划局（EPU）在90年代祭出的五年发展计划中，明显关注吉打电子业发展；1997年，马哈迪主政下的联邦政府亦曾拒绝槟州政府的要求，转而在吉打投资20亿美元建立新国际机场，借此提振吉打经济。
迄今，槟城依然由华裔主导的民主行动党（DAP）主政，吉打则由巫裔或马来人执政，因此不难想象在选票考量下，联邦政府会持续为吉打注入资源。
撇开吉打欲雪兰莪不谈，大马其他州属或邦也正磨刀霍霍。例如，位于东马的砂拉越，同样计划自我定位成东南亚芯片设计枢纽，包括在今年4月成立砂拉越微电子设计公司（SMD），且与英国企业携手合作；南马柔佛州，也正借由各项优惠措施、充足的基础设施吸引半导体外企。
事实上，近期投资额也反映出，槟城仿佛正落于下风。大马投资发展局（MIDA）的数据显示，在2023年，槟城仍高居全马榜首，吸引的投资额接近157亿美元，其中内外资个别贡献14%与86%。
投资额处于下风
然而迈入2024年，剧情却出现变化。槟城在首季吸引的投资额为6亿9260万美元，较上年同期减少43%之余，也掉至第六名。排名前三的吉打、吉隆坡、雪兰莪，吸引的投资额皆数以十亿美元计。砂拉越与柔佛，同样以逾8亿美元之姿，领先槟城。
房地产咨询公司莱坊（Knight Frank）的资料也显示，今年上半年，吉打工业吸引的外资接近310亿令吉，远远超过仅有约18亿令吉的槟城。“制造商并没有首选槟城，而是前往相邻的吉打州。”
各路资金首选其他州属而非槟城，自然也离不开生产条件的考量。无论在土地还是水源供应，槟城确实较为吃亏。
先说土地。槟城是地狭人稠的州属，总面积仅有大约1049平方公里，槟州政府也估计，到了2030年，所有可开发土地将用罄。相较之下，吉打、雪兰莪、柔佛、砂拉越的面积却都超过8000平方公里，土地供应远比槟城充足，可供电子与半导体企业进驻生产。
水源是另一项短板。槟城绿色机构（PGC）曾表示，尽管依然依赖跨境水源，但槟城的水源消耗量却位居全马第一。在2018年，槟城每日人均用水量达到278升，远高于全国平均值210升。
槟城水源监督组织（WWP）也抱持相同忧虑，指槟城是水源匮乏的州属之一，每日人均用水量却接近300升，超出世界卫生组织（WHO）的建议值。“槟城应节约用水，缓解州内水源短缺问题。”
缺水问题未解
曹观友亦曾直言，槟城正面临水源短缺窘境，而这一问题也因气候变化、水源污染而雪上加霜。“槟城的水源，只能满足总需求的15%，其余则仰赖邻近的吉打州。如今需求节节攀升，若槟城无法确保水源稳定，州内半导体业发展将大受影响。”
半导体业中下游的晶圆制造、封装与测试环节，无不需要大量水源。眼见槟城水源短缺问题挥之不去，投资者自然会裹足不前。
众多问题横亘在前，槟城当然没有束手待毙。首先，槟城正计划多元化水源供应，包括从邻近的霹雳州引水，务求最迟在2030年解决供水问题。
至于土地短缺，则透过填海项目解决。槟城政府在去年底宣布，每年会在填海增加约400英亩的土地，用于应付州内半导体业发展，并设下目标在2026年建造第一座厂。而预计到了2032年，总计2300英亩的填海工程将大功告成，而整体开发则需要约25年时间。
左手增加水源供应，右手填海扩大土地面积，受群狼环伺的槟城确实在积极自救。但稍微转换思路，各州属在电子与半导体业的崛起，对槟城而言不一定只有威胁，而是夹杂着协同效应。换句话说，各州之间并非仅有竞争关系，而是能各自凭着专属的优势，在不同的环节深耕。
各州深耕不同领域
例如手握坚实工业基础的槟城与吉打州，聚焦在半导体业中下游的晶圆制造、芯片封测环节；后起之秀雪兰莪则专心发展上游的IC设计。如此一来，各州就能在擅长的环节茁壮且精深。
雪兰莪资讯科技与数字经济机构（SIDEC）执行长杨凯斌曾表示：“与其激烈竞争，各州倒不如寻求合作与共享资源，减轻特定地区的负担之余，孕育出足以参与全球价值链的本土企业。”
他业提醒众人，勿仅仅关注国内竞争，毕竟大马最主要的对手，是同样受惠于全球供应链重组的越南。“占地700公顷的越南西贡高科技园区（SHTP）正雄心勃勃，且专注于打造工程师人才库，对大马在全球半导体业的地位形成挑战。”
“我们的真正竞争对手是越南，许多企业正在思索，若无法在大马寻找到足够人才，就会前往西贡。”
在国内，迎面而来的是各州强势崛起；面向国外，越南、菲律宾、印度等后起之秀正奋发向上。“东方矽谷”这道金漆招牌，槟城是否守得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