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商说资】柬埔寨打造运河 为何牵动东南亚敏感线？

一座柬埔寨运河，为何足以让东南亚各国绷紧神经？

去年5月19日，柬埔寨部长会议批准了投资额达17亿美元的德崇扶南运河（Funan Techo Canal）项目。这座运河长达180公里，可将湄公河与泰国湾的运河和海洋衔接起来，是柬埔寨迄今最大基建项目，预计在2028年完工和投运。

不惜代价打造运河

时间来到今年8月初，柬埔寨首相洪玛奈（Hun Manet）在上万名国人的现场见证下宣布，启动这项运河计划。

洪玛奈甫宣布完毕，现场响起如雷掌声。随后洪玛奈也顺势说道：“我们必须不惜任何代价来建造这座运河”，且形容此项目为“爱国主义和国家团结的象征”。

对柬埔寨而言，打造德崇扶南运河似乎势在必行。然而，这项计划却引发东南亚各国、各国媒体的强烈关注。

其中越南的动作尤为明显，该国官员、官方媒体皆频频公开表示，上述项目恐会损及东南亚各国安全、湄公河水资源等。越南外交部也在5月指出，会“密切关注”此项目的进展；远在北美洲的美国亦呼吁，柬埔寨需在此项目保持透明。

为何这项位于柬埔寨境内的项目，会牵动东南亚各国敏感线？究竟，它会对东南亚带来什么影响？

如前所述，越南是德崇扶南运河的主要受害者。其实，柬埔寨打造这座运河，旨在减少对越南的依赖。目前，碍于地理的限制，柬埔寨约三分之一的出口，需经过湄公河与越南港口，换句话说，柬埔寨的出口表现与经济，颇受越南影响，若后者因地缘政治冲突而落实封锁，柬埔寨经济无疑会被“掐脖子”。

减少对越南依赖

因此，无论从经济还是安全出发，柬埔寨有必要另凿运河，不再看越南脸色。柬埔寨官方公布的数据显示，项目一旦完成，该国经过越南的航运量将减少70%，且能每年为柬埔寨带来8000万美元的运输费收入，到了2050年，则有望攀升至逾5亿美元。

这就不难理解，为何洪玛奈会“不惜任何代价”地打造运河。金边皇家大学东南亚事务学者林伟才表示，上述项目反映出，柬埔寨想走出自己的道路，不再受邻国影响。“柬埔寨政府长期被民众指责亲越，洪玛奈上任后，首要之务是撕去‘越南傀儡’的标签，提升国内支持度。”

柬埔寨另辟蹊径之举，自然让越南感到如芒在背。撇开少收过境费不谈，德崇扶南运河一旦建成，越南手上将少了，可以动摇柬埔寨经济和外交政策的重要筹码。

柬埔寨皇家科学院院长宋独就曾指出：“若柬埔寨有了运河，越南无法再控制前者的政治与经济，对比之下，少了过境费只是小事一桩。”

除了地缘政治因素，如越南官员与学者所言，德崇扶南运河的诞生，也会冲击湄公河的水资源与周遭农业。值得一提的是，湄公河三角洲正为越南的大米出口，贡献约90%的产量。

越南芹苴大学环境与自然资源学者黎英俊表示，湄公河三角洲常年饱受干旱、水资源短缺之苦，以至于海鲜枯竭、农作物死亡、周围居民缺水问题日益严重。而德崇扶南运河建成后，水流将大受影响，继而加剧前述灾难。

影响越南经济安全

“最坏情况下，湄公河的水流将减少30%至50%，这无疑对越南的水源和粮食安全构成极大风险。”部分专家也担忧，柬埔寨也有可能借由德崇扶南运河“反客为主”，透过影响越南的粮食与水源供给，左右后者的安全与外交政策。

正因德崇扶南运河项目牵一发动全身，越南频频公开表示担忧，呼吁柬埔寨提供更多资讯，且在工程设计方面，与越南官员紧密合作。

越南诚意拳拳，换来的却是一道道冰冷回应。洪玛奈在今年4月直言：“我不会退缩，也认为没必要进行任何谈判！”这项运河计划会否酿成柬越大规模冲突？各国都在凝神关注。

拔高视野，东南亚各国担忧，中国会借由德崇扶南运河项目，扩大在这区域的影响力。这项耗资17亿美元的计划，获中国路桥工程（CRBC）出资，柬中两国个别握有51%及49%的股权。

对中国而言，出资建造上述运河，有经济上的好处。柬埔寨东南部省份如贡不（Kampot）、茶胶（Takeo）潜藏着丰富石油、矿产、木材等资源，随着中国对这些资源的需求逐年攀升，在柬埔寨建造建造道路、水道运送资源，已成为当务之急。

然而，东南亚各国和西方阵营担忧的，则是中国的地缘政治动机。美国智库兰德公司（Rand）分析，中国可从德崇扶南运河项目获得三项战略优势，即在贸易上减少对马六甲海峡的依赖、中国海军得以进入泰国海湾、在越南西部区域扩大影响力。

美中两大强权博弈、南海课题愈演愈烈之际，上述课题无疑会扩大各国的焦虑情绪。地缘政治分析机构GIS也发文表示：“中国在德崇扶南运河项目的身影，将使得人们愈来愈担忧，东南亚会加速分裂成亲中国与亲西方，且彼此冲突不断的集团。”

各国有可能阻拦

综上所述，德崇扶南运河虽是柬埔寨项目，但考量到有可能冲击越南乃至整体东南亚安全，这项计划难免引发东南亚各国关注，甚至是阻拦。

各国较有可能阻拦德崇扶南运河项目的方法，为透过湄公河委员会（MRC）提出申诉。MRC是由越南、柬埔寨、泰国和老挝在1995年组成，旨在处理与湄公河相关的课题。既然德崇扶南运河项目可能会危及湄公河，其余三国自然可借由MRC，要求柬埔寨做出部分妥协。

然而在学者看来，MRC的影响力却是相当有限。越南环境政策学者范丹德认为，MRC充其量只是一个协调机构或交流平台，促进上述四个国家的谈判，无法具体落实任何制裁。“以德崇扶南运河为例，即便柬埔寨一意孤行，MRC也无何奈何。”

但这不意味着，MRC完全无用武之地。范丹德表示，只要越南、泰国和老挝同声同气，不断在这平台提出问题向柬埔寨施压，后者必然会下场谈判，不敢过于恣意妄为。“毕竟，在贸易和经济发展方面，各国仍对柬埔寨有一定影响力。”

既然会牵一发动全身，影响东南亚各国经济与安全，德崇扶南运河项目注定成为各国紧盯的课题，而非柬埔寨一家之事。这项备受争议的计划，能否顺利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