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警匪片的演化与突破

“这是马来西亚，纳斯（人名），首相都可以入狱。”
“不要相信不吃钱的警察。”

——电影《警长：肃毒廉正》（Sheriff: Narko Integriti）

换成5年前，我们很难想象在电影院听到这样的对白。这是当下最热门的马来西亚电影，上映两周票房已逼近4500万令吉，受看好登上2024年票房最高的本地电影。

就大马马来电影而言，警匪片与惊悚片一直是主流。过去的说法是，由于言论自由受政府管控，拍警匪枪战、军人捐躯的爱国电影，或夹杂宗教元素的鬼片最为“安全”。早期本地电影、电视剧中，警察角色皆以神速破案、英勇形象示人——街头天天上演攫夺案、治安败坏的那个年代，类似《特别行动》（Gerak Khas）这样的警匪片就沦为不写实的宣传片，因而饱受嘲讽。

实际上，警队最受人诟病的，无外乎大家心照不宣的受贿、贪污问题。就个人有限的观影经验中，直接触碰警察贪污主题的，当属2018年9月上画的《十字路口》（Crossroads: One, Two, Jaga）。难能可贵的是，此片导演Nam Ron尝试打破社会刻板印象，刻画受贿警察与外籍客工多重层次的角色性格，带出制度如何让弱势群体相互厮杀的现实。

这部不以音影特效震撼观众感官的“警匪片”，却在观感上取得重大突破——尽管电影结局依然遵循正义必胜、恶有恶报的标准“行规”。

无论如何，主打音影特效的商业警匪片，也不全然只是追求感官刺激，放任内容空洞肤浅，或与现实脱节的作品。2018年11月上画的《Polis Evo 2》，就以宗教恐怖分子与警方的博弈开展故事线，全长124分钟的电影情节紧凑、几乎无冷场，打斗、爆炸场面皆似模似样，让人惊叹又惊喜。

此片上画时还发生了一段小插曲。当时伊斯兰党领袖以“丑化伊斯兰形象”为由，号召支持者杯葛《Polis Evo 2》。有趣的是，电影中恐怖分子头目这个反派角色的造型，有点貌似伊党主席哈迪阿旺在1980年代的形象，甚至其对白设计都看似有意无意的影射，如“Aku dengan amanat aku”（我有我的训示），很难不让人会心一笑。略懂伊党历史的人一定记得，哈迪在1980年代发表的《哈迪训示》（Amanat Hadi），激化本地穆斯林社会分裂。官方报告甚至认为，此演说为后来发生的“默马里（Memali）流血冲突”，埋下了伏笔。

回到《Sheriff》这部电影。诚然，没有完美的电影——即便早前让许多观众稀里哗啦的《富都青年》，也能让影迷挑出不足之处，《Sheriff》亦然。撇开几个略嫌刻意的情节不说，这部片长133分钟的剧情仍算紧扣人心，有者甚至将之喻为马来西亚的《无间道》。飙车打斗镜头、枪战场面特效皆不输大片，更可贵的是，电影带出“绕过司法程序、擅自动用私刑，可能误杀无辜”的讯息，回应当前社会“替天行道”的蠢蠢欲动。

《Sheriff》讲述的是一个“警察捉（犯罪）警察”的故事，剧中警察遭毒贩收买，也有自以为义的警察，为报复动用私刑。此片导演是Syafiq Yusof，即《Gerak Khas》核心灵魂人物Yusof Haslam的儿子，也是《Mat Kilau》导演Syamsul Yusof的弟弟。两代人之间，电影中警察角色的刻画已有所改变——从宣教式的英明神武，到难逃人性弱点的受贿警察，也算是一种进步。

值得一提的是，电影制作单位一再感谢马来西亚皇家警察，显示类似题材、剧情已获警队首肯、放行，堪称本土警匪片一大突破。我们有理由相信，此举乃警队对Yusof Haslam的信任使然，同时希望这个放宽的尺度不是制作人Yusof Haslam独享的特权，而是对业者一视同仁的态度——如果是这样，此松绑必然对本土电影业起正面作用，激发更多元的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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