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健康服务走向数码化 专家提出担忧和警告
/ 哈里斯·迈耶（Harris Meyer）
当帕特·保尔森（Pat Paulson）听到自己在念大学的儿子出现焦虑和忧郁的症状时，保尔森浏览了美国医疗保险公司 Blue Cross Blue Shield 的服务供应商目录，并开始拨电话联系不同的精神健康治疗师。然而，在她儿子求学的城市威斯康星州当时并没有任何治疗师有空档见她的儿子。因此，她购买了来自加利福尼亚州的线上精神健康服务平台 BetterHelp 的订阅服务。
保尔森的儿子不喜欢他的第一位 BetterHelp 治疗师。数周后，他终于找到自己喜欢的第二位治疗师。但她下周却没有空。
尽管需要更换治疗师和等待治疗师有空档，保尔森依然感恩能为儿子寻得援助。她说：“我儿子已经到了准备放弃寻求帮助的地步。”
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的线上精神健康服务
由于治疗师的短缺，许多美国成年人无法就自己的精神健康寻得援助。根据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CDC）的数据，近40%的人正受困于精神健康或药物滥用的问题。
因此，数以百万计的人正在求助于像 BetterHelp 这样提供线上精神健康服务的公司，这些公司在过去几年中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并且打着“能够快速获得治疗”的宣传口号。这些营利性企业通常得到风险投资公司的支持，它们为消费者提供广泛的服务，包括与有执照的专业人士进行一对一或团体的视讯咨询服务、支持性短信、指导视频和药物处方。
某些公司在自己的广告主打名人推荐，包括奥运会运动员西蒙·拜尔斯（Simone Biles）和迈克尔·菲尔普斯（Michael Phelps）等。然而，精神健康专业协会的资深治疗师和官员表示，至今并没有足够强的证据证明这些新型供应商提供的线上精神健康服务是有效的。
美国波士顿柏斯以色列狄肯尼斯医学中心（BIDMC）数码精神病学部门主任兼美国精神病学协会卫生信息技术委员会主席约翰·托鲁斯（John Torous）医生说：“我们对这些公司在做什么以及他们是否接触到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存有各种根本性的疑问。他们也许真的做得很好，但在没有任何数据支持下，我们很难去判断。”
服务供应商：线上咨询帮助无法获得传统面对面治疗的患者
线上精神健康服务供应商 Talkspace 的首席医疗官瓦伦·乔杜里（Varun Choudhary）医生表示，线上精神健康服务供应商可以帮助那些因财务问题、文化差异和资源匮乏而无法获得传统面对面治疗的患者。他表示，客户可能希望能够舒适地在家中享受线上护理带来的便利。
乔杜里说：“通过远程治疗，Talkspace 让更多人有机会接受治疗。”这家总部位于纽约的公司表示自己在全美50个州有3000名供应商，至今已经为超过100万人服务，该公司每周4次的视讯咨询的每月收费为400美元或以上。
传统精神健康人士提出担忧
研究显示，线上治疗是有效的，并且新冠肺炎（COVID-19）疫情已经促使许多治疗师为他们的患者提供线上咨询。但是，营利性的线上精神健康服务行业的迅速发展让一些传统的精神健康专业人士感到担忧，他们对这些线上精神健康服务提出了各种担忧，包括它们激进的宣传方式，以及护理质量是否会因治疗师的培训不足和治疗师的报酬而受影响。不仅如此，美国媒体揭露了某家公司有着可疑的药物处方流程，美国联邦执法部门也因而对该公司展开了调查。
临床心理学家和 Telebehavioral Health Institute 创办人玛琳·马厄（Marlene Maheu）说：“互联网上充斥着这些公司各种吸引人们眼球的广告，这些广告承诺消费者他们的服务能够治疗忧郁症和焦虑症。但你会因此而相信他们，并让自己陷入情绪困扰的孩子和他们谈谈吗？”
非实时的短信咨询惹争议
研究显示，视讯心理治疗和其他精神健康咨询及面对面咨询有着同样的效果。但资深的精神健康专家对一些没有采用实时视讯进行治疗，反而使用短信咨询的线上服务供应商持有怀疑态度。关于短信咨询和类似服务的功效的研究证明很少。美国心理学会（APA）在其网站和出版物上禁止了一家线上精神健康公司的广告，理由是其服务不符合该学会的循证治疗标准。
美国心理学会创新高级主任韦乐·莱特（Vaile Wright）说：“我们担心治疗师会在患者留下短信后的几个小时后才做出回应。我们没有同侪评鉴的研究来支持这一做法是有效的。”
心理学家布拉德利·博伊文（Bradley Boivin）去年在 BetterHelp 担任了三个月的独立合同治疗师，他说他非常担心大量使用短信咨询的方式，因此他会主动告诉客户他不选择这个方式。
博伊文现在在亚利桑那州斯科茨代尔的一家私人诊所工作，他称，其他 BetterHelp 治疗师告诉他，对于要全天候回复客户的短信，他们感到很压力。在凯泽健康新闻获得的 BetterHelp 工资单中，治疗师会根据他们阅读和书写的文字数量获得相应的报酬。
BetterHelp 创办人兼总裁阿隆·马塔斯（Alon Matas）在12月花费了超过700万美元在556个播客上做广告，他为短信咨询方式进行辩护，称其公司的治疗师不需要立即回复客户的短信。他说，每位治疗师都会以专业判断来决定何时是使用短信的正确时间以及这个咨询方式是否适合每个人。
线上治疗师皆为独立合约员工
精神健康专业人士协会的官员称，许多在线上精神健康服务公司工作的治疗师都是独立合约员工，不享有公司的责任保险或健康保险。
临床社会工作协会（Clinical Social Work Association）的政策和实践主管劳拉·格罗松（Laura Groshong）表示，线上精神健康服务公司通常会吸引经验不足的治疗师，因为他们的薪酬通常低于私人诊所治疗师的一般收入。她说：“人们应该知道，这是新治疗师踏入这个行业的一种方式。”
BetterHelp 的工资单显示了该公司根据治疗师每周工作的时数，按比例向治疗师支付报酬——前5个小时为每小时30美元，接下来的5个小时为每小时35美元，以此类推，只要每周工作超过35小时就达能获得最高报酬，即每小时70美元。这比美国各地的私人执业治疗师向客户收取的典型费用（每次100至200美元）要低。
马塔斯表示，这份工资单并未反映治疗师的基本每小时薪酬，因为治疗师可能还会获得每月津贴、团体咨询的薪酬、奖励金和案件量激励金。 BetterHelp 的网站上有超过2万5000名治疗师，而马塔斯表示，该公司实际上支付的费用比大都市地区中每个拥有治疗师的持牌治疗师的薪酬中位数高出60%。
医生不见病人便直接处方精神科药物？
有者也担心线上精神健康服务公司的医生会处方精神科药物给患者，要么是可能上瘾的受管制药物，例如 Adderall，要么是抗忧郁药，例如不会上瘾但具有潜在危险副作用的 Zoloft。
美国联邦法律要求医生在开出受管制药物之前亲自看病人，这些药物受到政府严格监管，因为它们可能被滥用。新冠肺炎步入大流行的初期，美国联邦政府发布了公共卫生应急措施，因而免去了这项规定。有关单位正在考虑是否在公共卫生紧急时期结束时延长这项豁免。
在3月份的新闻报道之后，最近的执法行动扰乱了这项审查。司法部和缉毒局正在调查旧金山线上处方公司 Cerebral 开具 Adderall 的行为是否违反了《美国管制物质法案》。该公司告诉媒体，该公司没有被指控违反法律，同时该公司将暂停为注意力不足及过动症（ADHD）患者处方 Adderall 和其他受管制药物。在 Cerebral 上个月给凯泽健康新闻的一份声明中，该公司称：“Cerebral 正在全力配合司法部的调查。”
缉毒局拒绝对调查发表评论，司法部也没有回应凯泽健康新闻的询问。
Cerebral 创办人兼首席执行员凯尔·罗伯逊（Kyle Robertson）在给编辑部的一封信中回应了彭博新闻（Bloomberg News）的一篇文章，称其公司遵循基于最新研究的临床处方指南，并且没有给医生设定处方药物的配额或目标。彭博新闻的文章提出了 Cerebral 的营运问题，包括咨询时间短、打出激进的广告，以及对供应商施加压力，让他们为患者处方药物。
该公司的董事于5月将罗伯逊免职。
来自 Foley & Lardner 的托姆斯·费兰特（Thomas Ferrante）是一些线上精神健康服务公司的代表律师，他认为，对于 Cerebral 的指控“给业内每个人敲响了警钟”。他说：“这提醒人们，医疗保健是一个受高度监管的行业。”
缺乏充分的临床评估 充分依赖患者的自我诊断
精神科护士派珀·布尔丝梅耶（Piper Buersmeyer）说：“像 Cerebral 这样的公司正在破坏远程医疗服务的形象和患者对这类服务的信任。”她表示，她担心一些公司在开药前并没有充分评估患者的精神健康问题。
有些公司甚至直接向消费者宣传关于帮助获得药物的服务。例如，另一家来自旧金山的远程医疗公司 Hims & Hers 在客户填写了一份简短表格并与 Hims & Hers 旗下供应商进行线上联系后，投放了“24小时内提供治疗抗焦虑和抗忧郁症药物”的广告。该公司发言人山姆·莫尔（Sam Moore） 表示，供应商只有在遵循“基于证据的临床指南”后才会开药。
Lyra Clinical Associates 总裁鲍勃·科雀（Bob Kocher）表示，最佳的治疗方法是在需要时将治疗与药物结合起来。他认为，这通常比单独使用药物的效果更好。但他担心，一些线上治疗供应商可能无法在患者开药前后对患者进行充分的临床评估，他们可能过度依赖患者的自我诊断，也可能无法提供足够的谈话治疗。
科雀本身也是一位执业医生，他说：“并非所有情况都是忧郁症导致的，在没有充分的诊断工作或持续的谈话治疗的情况下开药是一件令人十分担忧的事”。
临床心理学家创办人玛琳·马厄（Marlene Maheu）指出，根据她为雇主审查一些线上精神健康服务公司的治疗师的经验，她担心这些公司可能不会为他们的治疗师提供培训，好让他们掌握如何通过网络提供安全、有效和合乎道德的治疗。她进一步补充，几乎没有所谓的政府或专业法规来保护使用这些服务的消费者。她警告：“数字企业家正在逐步攻克行为医疗保健领域，这个行业未来可能会引来一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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